许晴,30岁,广东人,非深圳户籍人口,现住宝安区,无业。
“我抱着两个儿子哭了很久”
旁白:2006年2月,许晴的老公一直发烧不退,还出现口腔溃疡,直到医生要求他们复检HIV病毒时,许晴出现了不祥的预感……
记者:医生怎么说的?
许晴:他让老公再抽一次血复查,让我带上孩子一起来验血。
记者:当时想到了什么?
许晴:可能是艾滋病。我一想到浑身就发抖。我听说过,这种病会死人的。让我和孩子都去查,我想死定了。
记者:你是怕自己死吗?
许晴:也怕,更怕孩子(许晴有些哽咽),他们还小。
记者: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你在想些什么?
许晴:要是性病就好了,性病还能治。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了,老公越来越瘦了。
记者:结果出来时你最先问谁的情况?
许晴:儿子,然后是老公,最后是我自己。
记者:为什么?
许晴:我特别担心孩子染上了,听到结果是阴性,我瘫坐在椅子上,抱着两个儿子哭了很久。他们都被我吓得也直哭。#p#副标题#e#
记者:看到自己的结果是阳性,什么感受?
许晴:没感觉了,孩子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就听天由命吧。
记者:想过死吗?
许晴:想过,在东湖医院里,我给他削苹果吃,差一点就一刀往手腕上割。刚好他看见了,他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是摇头,表情痛苦地流泪,含糊地说:“儿子……”
“他说得最多的是‘对不起’”
旁白:许晴的丈夫一天天虚弱,2006年3月,死在东湖医院的病床上。随着丈夫的离去,许晴那心中曾有的一点恨,已被淹没在昔日的爱中……
记者:确认你们俩都感染的时候,丈夫有没有说什么?
许晴:“对不起”,这是他死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记者: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许晴:是他传染给我的。
记者:你追问过原因吗?
许晴:一直没问,我心里明白。他是货柜车司机,生了两个孩子后,他有段时间经常很晚回来,有时候还不回来。#p#副标题#e#
记者:你恨他吗?
许晴:说不恨是假的。但只有一点点,看他瘦成了皮包骨,我也恨不起来了。结婚10年,他是爱我的,他也不想得这种病,最终他也没有好下场。
记者:他走的时候留下什么话?
许晴:让我好好照顾孩子。
记者:现在还会想他吗?
许晴:想,晚上睡不着,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他的死是永远的秘密”
旁白:许晴有两个儿子,一个7岁,一个9岁。偶尔,儿子也会问许晴:“爸爸去哪了?”许晴只能像电视剧对白中说的一样:“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记者:儿子现在乖吗?
许晴:很调皮(无奈地笑)。男孩子都这样。
记者:你现在还给孩子洗澡吗?
许晴:偶尔,孩子大了。刚开始对艾滋病不了解,别说给孩子洗澡,碰一下我都怕传给他们。以前吃东西都会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后来我都不敢了。#p#副标题#e#
记者:孩子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许晴:没办法,我只能说妈妈不喜欢吃。
记者:他们知道爸爸死了吗?
许晴:应该不知道,兄弟俩去东湖看他们爸爸的时候,看到他爸的样子都有些害怕。
记者:他们会问起爸爸吗?你会怕他们问起吗?
许晴:去年他刚走的时候经常问。我害怕儿子问爸爸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记者:你怎么说?
许晴:(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看电视里都这么说,说爸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在打转)。
记者: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怎么办?
许晴:他们会知道,爸爸死了。
记者:你会告诉孩子爸爸的死因吗?
许晴:病死的。但他的死因永远是秘密。
记者:为什么不敢告诉孩子?
许晴:我不想让孩子觉得他们爸爸脏,更不想孩子瞧不起自己。#p#副标题#e#
“我理解那些恐怖的目光”
旁白:丈夫走后,许晴和丈夫的家人住在一起。除了弟媳会有异样的眼神,公公婆婆和小叔都没有嫌弃她。但睡不着的深夜里,许晴还是把枕头哭湿一半……
记者:现在和老公的家里人住得开心吗?
许晴:还可以,公公婆婆都没嫌弃我,小叔也不错,就是弟媳比较“那个”。
记者:她怎么了?
许晴: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她忌讳,所以我在家做事都会小心翼翼。
记者:你害怕传染给他们?
许晴:以前对艾滋病不了解,我自己还是有顾忌的,吃饭的时候我都另外用自己的碗。后来大家都说不用了,我也知道吃饭不会传染。
记者:周围的人都知道你的事吗?
许晴:除了老公家里人和我爸妈,其他人都不知道。
记者:怕他们知道吗?
许晴:嗯,很多人还是不了解艾滋病,一听到这病肯定觉得很恐怖。我理解那些奇怪的眼光,因为他们不理解。
记者:家人这么关心你,你应该觉得很安慰吧?
许晴:可以这么说,但很多话还是不知道和谁说,只能自己对着镜子说。#p#副标题#e#
记者:你现在还哭吗?
许晴:想起来就会哭,特别是晚上睡不着,眼泪流到半个枕头都湿了。
记者:想什么?
许晴:想起以前很幸福,以前有人疼,现在有委屈也说不出口。怕自己哪天不在了,孩子怎么办,想得太多了……
“我真不知道日子还有多长”
记者:现在吃药吗?
许晴:每个月去东湖医院拿一次药,今年申请到免费药,每个月可以省600元。
记者:身体还好吗?
许晴:还好,就是比较瘦,和孩子逛一会街就觉得很累。
记者: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
许晴:过一天算一天吧。
记者:孩子呢?
许晴:这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他临走前交待我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兄弟俩,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日子还有多长(眼泪从许晴脸颊滑落)。
记者: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许晴:想看着孩子长大,想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点。
记者:对你自己没希望了吗?
许晴:顺其自然吧。哪天我不在了,希望小叔能像他说的那样,抚养孩子,让孩子继续上学,但我就怕他们没办法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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