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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都11个月女婴死亡调查:中药调剂员开处方

2011-11-27 20:31 来源:99健康网

  据江南都市报见习记者 袁晓华 报道,“钰钰,你别走!”睡梦中的袁林长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淌下来。他扯亮床头的台灯,再抬头望墙上的时钟,时间定格在2011年11月23日凌晨1时,女儿袁钰离开他已经有38天,912小时,54720分……自从女儿发烧在县城一家比较出名的私人诊所离奇死亡后,不断遭到威胁或恐吓电话的骚扰,度日如年的袁林长生活都是以分秒计算。

  39岁的袁林长是赣州市于都县宽田乡人,事后他得知当时治疗女儿的医生“有问题”:给女儿看病开处方下药的“医生”竟是一个中药调剂员,而处方上签名的却是一个无处方权的助理医生。为此他开始不断反映,以期获得解答:没有医生执业资格证书的人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医生的,这两人的行为是否涉嫌非法行医?

  A事件起因

  11个月大的小生命应该如花儿般娇嫩,这个年龄应该是在父母的怀中享受爱抚的时候,然而袁钰却孤独地躺在于都县殡仪馆的太平间里。一想到此,小袁钰的父亲袁林长就悲痛欲绝。

  事情得从10月15日说起。当天下午1时30分,小袁钰发烧39.2摄氏度,她奶奶刘秀兰当即带孩子来到离出租屋不远的私人门诊--于都县马子口路口的熊瑞祥门诊所就诊。踏进诊所时,他们一家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进,便成了和孩子的永别。

  中药调剂员擅自开处方

  据袁林长介绍说,妈妈刘秀兰告诉他,当时接待袁钰的“医生”是该诊所中药调剂员孙良兴,孙良兴看了看女儿的病情,并量了体温,诊断为支气管炎。

  袁林长说,“输完液之后,女儿开始冒汗,手脚有些发抖,全身有点抽筋,面色不佳。一个半小时后,孙良兴下班回家,而诊所的助理医生熊仁海上班。”

  助理医生开了一支“屁股针”

  回到家里,袁钰还是一直冒汗,手脚抽筋。袁林长母亲立即抱着她再次赶回熊瑞祥诊所,此时与上次离开诊所时间前后相差不到20分钟。

  袁林长告诉记者,“直到晚上九点多钟,熊仁海感觉女儿病情不对劲,就叫护士打了一支屁股针(另加收费3.5元)后,女儿就不再冒汗了。”

  小女孩抢救无效死亡

  当晚9时30分许,在助理医生熊仁海的劝说下,袁林长母亲再次带着袁钰离开了诊所。晚上11时,袁林长母亲发现孙女身体开始不断抽筋,还吐了两口鲜血。这时,老人就直接把孙女送到县人民医院抢救,袁钰终因病情严重于2011年10月16日凌晨1时抢救无效死亡。

  B患者家属质疑

  接到女儿病亡的消息后,袁林长连夜从广州赶回家。从悲痛中逐渐恢复平静的袁林长,开始关注女儿在诊所看病期间的每个细节,发现有些地方令人生疑。于是,袁林长在事发当晚向熊瑞祥诊所索要处方单,但诊所却以病人无权索取处方为由拒绝他。此后在县卫生局的介入下,他拿到处方后发现上面的字迹很可疑。

  处方单写错患者姓名性别

  记者看到,记录着小袁钰病情的这份处方单上,很多字体由于写得较草,无法辨认,但确实可以看出有两种颜色的字迹,一种浅黑色,一种深黑色。其中“处方单首页”的日期标注为:2011年10月15日,在姓名栏上写有“袁煜”,性别栏则勾了一个“男”字。

  袁林长对记者说,“这个开处方的中药调剂员竟连我女儿名字都写错了,还男女不分。你说,这样的‘马大哈’还开得好处方吗?”

  记者还发现,这一页纸上的主体处方药名称为浅黑色笔迹,而带“加”字的两个处方药的名称为深黑色笔迹,且交叉在浅黑色笔迹正当中,处方结尾的“复核”部分还加写了一个“加3.50收”深蓝色笔迹的字样。

  卫生局证明处方单有添加笔迹

  记者从袁林长提供的一份由于都县卫生局医政股出具的证明看到,这份处方单上面写着:“经调查核实,患儿袁钰在熊瑞祥诊所看病所用药处方系孙良兴所开,处方医师签名处的熊仁海及熊瑞祥系熊仁海当日下午上班后听了孙良兴介绍袁钰病情及用药情况后一人所签。处方上加上了两味用药,并加收3.5元钱系熊仁海当晚9时左右给患者用了药所加。”这不符合规定,后开的药应再开一张处方单。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袁林长越想越蹊跷,因为他心里的谜团并没有解开。#p#副标题#e#

  C记者调查

  从袁林长的讲述和他带来的“处方”中,记者发现困扰袁林长的谜团主要有2个。为解开这些谜团,11月21日上午,记者专程赶到赣州市于都县展开调查。

  谜团一:为什么中药调剂员会看病开处方?

  袁林长说,“给女儿直接看病竟然是一个没有医生资格的中药调剂员,还单独给女儿开处方用药,据说这个开处方的孙良兴是诊所法人代表熊瑞祥的女婿。”

  袁林长的质疑立即遭来熊瑞祥儿子熊仁海的反驳。熊仁海解释:“孙兴良以前从不看病。那天我刚好上楼吃饭,此时来了一个病人(袁钰),还发着高烧,他先量了一下体温,初步诊断了一下。他开完处方,就马上来找我,向我解释病人的病情。然后我看了一下处方,他说是气管炎,我看了一下是肺炎,但根据他的诊断和用药都跟肺炎用药差不多,都是消炎退烧药。所以我看了没错,就在处方上签了我的名。”

  当记者提出“孙良兴为什么会如此准确、熟练开出处方用药呢?况且他还是第一次?”等疑问时,熊仁海答复记者的是:“因为他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平时我们就像带徒弟一样教他,我们每次看了一个病人就会把处方给他看,时间长也就熟了,但他从来没有开过处方。当时,我父亲去长沙了,另外一个医生去南昌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因此,那天我就叫孙良兴帮我看了一下店-------”

  谜团二:助理医生为什么单独开处方?

  袁林长认为,“熊仁海也没资格单独看病和开处方的权力,他给孙良兴处方签名也是违法的,原因是他是个助理医生。”

  那么熊仁海是否有处方权呢?熊仁海父亲熊瑞祥告诉记者,“有啊!按照有关法律规定,乡镇级别的医院里的助理医生有单独开药方的资格,但有人说我们不是镇,其实我们营业执照写的就是贡江镇马子口,我们就是乡镇一级的医院。我认为熊仁海就有处方权,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在他的处方上补签了我的名字,有时我不在家的时候还授权给他签我的名字,这样就是为了老道。”

  对于熊瑞祥的说法,于都县卫生局给予了正面回答。据该局医政股股长谭程长介绍,助理医生是不能单独执业的,在乡镇级的医院里可以单独执业,这是法律明确规定的。但熊瑞祥诊所是个体诊所,不属于乡镇一级的医院。“熊仁海在个体诊所里是没有开处方权的,不能单独执业,他必须在有医师资格证医生的指导下才能开处方,最后由执业医生签名后才能给患者开药,否则他就是非法行医。”

  D诊所说法

  袁钰死亡事件经网络媒体发酵后,在当地引起广泛关注。提起熊瑞祥诊所,人们就会联想到于都敦本堂熊氏民间中医,它在当地可谓家喻户晓,方圆几公里的人都慕名找它看病。据了解,于都敦本堂熊氏民间中医,始于17世纪明清时期,传承至今已有三四百年历史,连续十二代传承,熊瑞祥是“敦本堂熊氏民间中医”的第十一代传人。敦本堂熊氏民间中医一直都是于都民间医药的地方品牌,去年还被列入江西省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

  诊所出事后无人前来就医

  熊瑞祥诊所位于于都县城马子路口沿街的一栋民房内,一楼为商业店铺,二楼为诊所的营业场所,三室两厅结构。记者21日上午在该诊所观察了近一个小时,发现诊所内空荡荡,没有一人前来看病。

  附近一居民告诉记者,这家诊所出事后,在当地产生很大震动。“现在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少了,跟之前门庭若市景象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记者从熊瑞祥诊所要了一份最新的“告病友书”,记者了解到,该诊所前后撰写了三份不同内容的“告病友书”来辟谣,其中最后一份介绍的最全面。最新“告病友书”内容大致分为三个部分,前部分写袁钰死亡经过,这部分的内容大致与熊仁海对记者上述解释相同。

  这份“辟谣书”中间部分主要写的是:“袁钰事件发生后,17日上午,几十人突然涌入,不问青红皂白大闹诊所。在尸检报告未出的情况下,死者家属拒绝走司法程序,半个月来长期占据诊所,侮辱、威胁、殴打医务人员,在诊所内砸招牌,踩柜台、拉横幅、设灵堂等------同时胁迫公安、卫生部门对我们施加压力,并明目张胆对我们进行敲诈勒索,强索92万元高额赔偿金。”

  结尾部分内容大致为,尸检报告出来后,他们认为诊所对袁钰气管炎的诊断和用药都没有错误,无任何不良后果。事后,于都县卫生局对该诊所进行了突击检查,查出两处问题:“关于我们聘用非技人员问题,我们所有护士都持有护士执业资格证,但曾向卫生局申请注册时,卫生部门答复要年度统一进行,从而致使其成为非技人员;关于使用后的一次性医疗用品未无害化处理问题,我们进行了毁形、浸泡等无害化处理,但每次要送赣州或就地深埋焚烧,这包括乡镇卫生院及所有诊所目前都无法做到。无奈之下,我们接受了卫生部门针对以上两项问题9000元罚款。”#p#副标题#e#

  E相关部门说法

  那么,孙良兴和熊仁海到底是否属于非法行医呢?记者就此采访了相关部门。

  卫生局:死者家属不愿鉴定

  谭程长告诉记者,目前这起死亡事件还不能定性为医疗事故,因为死者家属不愿意申请进行医疗事故鉴定。目前法医对尸体检验鉴定结果是“袁钰符合病毒性脑膜脑炎、脑水肿致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死亡”,但究竟是治疗失误还是用药有问题造成的医疗事故,还需要再进行医疗事故鉴定。

  他说,县卫生局正在牵头协调,几方也坐下来碰过头,但患者家属要90多万元赔偿,对方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现在死者家属不愿意进行鉴定,这就造成无法确定死亡真正原因。

  卫生厅:助理医生属非法行医行为

  谭程长向记者解释,“按照相关法律,中药调剂员孙良兴不能接诊看病,更不能开处方,他的行医行为是违法行为,由于他已被公安机关立案调查,我们卫生部门就不好对其‘一并’处罚。”

  记者昨天就此采访了江西省卫生厅医管处有关人员,据一工作人员介绍,根据执业医师法规定,助理医师不能单独开处方,且必须在执业医生现场指导并签名下才能开具处方,但乡镇以下医院除外(不包括个体诊所),如果你所反映的这种情况属实,助理医生熊仁海单独看病开处方行为肯定是非法行医行为。如果出现医疗事故,可根据情节轻重,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给予警告或者责令暂停六个月以上一年以下执业活动;情节严重的,吊销其执业执业证书;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目前警方已立案调查

  随后,记者通过谭程长手机拨通了于都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电话,一位自称姓王的负责人说,目前警方正就袁林长反映的问题进行立案调查,“假如是非法行医,将追究责任。”具体案情要征求赣州市公安局宣传处同意才能接受采访。为此,记者联系上了赣州市公安局宣传处,该负责人一再强调此案正在侦破阶段不便透露为由,拒绝接受记者的采访。

  F最新进展:

  患者家属遭恐吓电话威胁

  “一个多月过去了,至今仍没有人来找我们谈赔偿问题,而涉嫌非法行医的孙良兴和熊仁海也没有得到有关部门处理,他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实在让人寒心、不解。”袁林长对记者说着,他现在连手机都不敢开机,原因是当地政府部门很多人打电话说情,期间还不断接到各种威胁和恐吓电话。

  记者发现袁林长手上有五部手机,仅有一部手机保持正常通话,且还是用别人姓名开的户。他说,他现在是有家不能回,甚至还怕人通过全球定位系统找到他。事情发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已经千万遍想过去死,可是 “他们要我死,我偏不能死,我要为我的孩子讨回公道!”

  袁林长说,“我这所以东躲西藏不敢露面,原因不外乎是熊瑞祥的身份比较特殊。”记者通过百度搜索到了一遍《我在政协十八年》的文章,文章作者正是熊瑞祥,撰写时间是2009年10月19日。文章开头写 “我于1992年开始担任县政协委员的,至今已有18个年头了。” 文章结尾标明作者系于都县政协九、十届委员,十一届、十二届常委。记者随后采访了熊瑞祥,证实了文章内容实属。当记者问及他现在还是否为县政协常委时,熊瑞祥对记者说,“他(熊仁海)上来了,我就下来了。”

  距离10月15日事发,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孩子家属仍然不能从有关部门讨个说法。只有11个月的小袁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人世,愿她在天堂见到真正的天使,不再有痛苦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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